活动预告 | 塞纳河畔的血色时尚——《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读书分享会_先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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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预告 | 塞纳河畔的血色时尚——《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读书分享会

作者：索恩thornbird

发布时间 2024-08-13 13:39 浏览量 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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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世纪末的法国，一个注定要改变历史的时刻悄然临近。在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玛丽·安托瓦内特——被誉为“时尚女王”的法国王后，因其奢华的品味和独特的时尚风格，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象征。然而，这位法国宫廷的时尚引领者却未曾料到，她的生活方式和品味将会与一场席卷整个国家的革命相碰撞，并最终改变她的命运。

此次活动将邀请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肖琦、澎湃新闻·上海书评执行主编郑诗亮，与读者一同深入了解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时尚世界，以及她如何通过时尚表达权力、地位与个性。我们将探索她的服饰选择和生活方式，并探讨这些元素如何在法国大革命的背景下被解读为奢侈、腐败和与民众的疏离。

通过这一活动，我们将重新审视断头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角色，探索她如何成为一位引领时尚潮流的象征，同时也是法国历史上一场重大变革的见证者与受害者。欢迎您加入我们，共同穿越时光，感受那个激荡人心的时代与时尚的力量。

· 活动信息 ·

塞纳河畔的血色时尚

——《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读书分享会

｜嘉宾｜

肖琦郑诗亮

｜主办｜

反水投注网站 ·索·恩

和平书院

｜时间｜

8月19日（周一）19：00 - 20：30

｜地点｜

和平书院·和平艺术馆

（上海市虹口区和平公园内）

｜日描/识别小程序报名｜

｜线上直播入口｜

· 嘉宾介绍 ·

肖琦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巴黎一大历史学博士，华东师范大学哲学博士。主要从事法国史、西方思想史、文化史的研究。

郑诗亮

《澎湃新闻·上海书评》执行主编，播客“午后偏见”“边角聊”主播。著有《百年斯文：文化世家访谈录》，译有《书海历险记》《红色童话》《绿色童话》《悬疑小说的构思与写作》。

· 主题图书 ·

（点击封面即可跳转购买界面）

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

[美]卡罗琳·韦伯（Caroline Weber）著

马睿译

2024年5月出版/98.00元

ISBN 978-7-5228-28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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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与其他绝大多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传记不同，本书作者卡罗琳·韦伯独辟蹊径，从服装政治的角度，追溯了玛丽从14岁踏上法国国土直至38岁被革命者处决的人生历程，同时也从这个独特视角重述了法国大革命爆发的背景及过程。在作者看来，基于王室子嗣传承、法国上下对奥地利的怀疑、法国内部政治斗争等原因，玛丽孤独无助。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服装、头饰、珠宝这些代表时尚的“外在”成为玛丽彰显甚至抓住权力的象征。她不仅引领了当时法国的时尚，而且冲击了法国乃至欧洲在服饰和礼仪上的保守落后。但是，她对时尚的追求花费不菲，再加上她的“奥地利丫头”身份，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并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性结局。

· 文章试读 ·

序言

约翰·加利亚诺（JohnGalliano）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裙装是他为于2000年展出的克里斯汀·迪奥“装束与束缚”藏品专门设计的，讲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事。这套服饰符合18世纪宫廷服饰的结构，特点是很有挑逗意味的露肩连衣裙、束紧的腰身、紧身胸衣上层层叠加的浮夸的蝴蝶结，还有被衬裙和圈撑撑得膨胀起来的饰有荷叶边的迷人裙身。它毫无节制的奢华让人想起了法国最多姿多彩的王后……哪怕这时人们还没有注意到，圈撑裙的胯部绣片上就绣着那位女士本人的肖像。

然而那两幅肖像值得细看，因为正是它们讲述了这个故事。在裙身左侧的胯部绣片上，设计师选取的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身穿臭名昭著的牧羊女服饰的形象——在粉色连衣裙外面系着一件满是褶边的小围裙，一根装饰性牧杖上面绑着飘动的粉色饰带，夸张的高耸发型显然不适合照管畜群。这套刺绣服饰显然更像小牧羊女波比，全无王室高高在上的庄严。在右侧的绣片上，加利亚诺展示了同一个女人的肖像，也没有什么王室特点，但这一次缺乏特点的原因不是任性，而是可怕的。这幅肖像上的她身穿显然朴素实用的裙子，脖子上系着一条朴素的白色方头巾，一顶下垂的红色“自由帽”（那是迫害她的革命者的标志）紧扣在她被粗暴剃光的头上。这幅画像中的王室配偶艰难地走向断头台，把脖子放在等待已久的铡刀下面。

加利亚诺选取的这两幅对比鲜明的装饰画简洁地表达了这位法国王后从美艳到悲惨、从奢华的特权到彻底的垮台这一举世皆知的人生轨迹。然而如此并置还有更多深意。通过把她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织在一条连衣裙的纤维里，设计师似乎是在假设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浮夸与灭亡之间存在着直接联系。他看起来是在暗示，她作为旧制度轻浮的偶像和革命者的复仇对象，作为千变万化的尊贵假面舞会与致命的政治束缚的标志人物，都与她的衣装的历史密不可分。我也觉得这样的设想很有启发，因为和加利亚诺一样，我也仔细考察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时尚姿态。而我的发现是，她的服饰在任何意义上都是她打响战斗的武器，在法国王位上的23年里，她始终要忍受强加于她的压迫性的文化约束和残酷的政治敌意。

本书所写的，就是时尚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一生中所扮演的角色，她的衣着选择在18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里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既影响了她本人的命运，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整个旧制度的命运。这不是其他传记作家选择讲述的那种故事。从18世纪的埃德蒙·伯克到20世纪的斯特凡·茨威格，许多记录她的生活和时代之人都把玛丽·安托瓦内特描述成一个近乎完美但注定失败的社会秩序的标志，而他们这么做不无道理。的确，她出现在加利亚诺的藏品和一系列其他当代文化媒体中，从时尚报刊到流行电影，从麦当娜的表演和海报到一个瑞士手表公司最近的广告文案，这再次证明了她的魔力从未减弱，她总能让我们的脑际中呈现出那个业已消失的贵族世界的奢华和愚行。

但我觉得，关于这个偶像，还有更多可以挖掘和考察的东西。在描绘玛丽·安托瓦内特命运多舛的人生、论述她如何从凡尔赛宫的镀金大厅走向通往断头台那血迹斑斑的台阶的过程中，历史学家很少会强调公众对她走在那条道路上的每一步都穿着什么给予了极大关注。在最近出版的由德娜·古德曼（DenaGoodman）编辑的一部文集中，一群当代学者探讨了人们“在王后的尸体上展开了多么重要的政治和文化争论”。这些分析文章中讨论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性活动、生殖力以及其他身体特征既是借口也是催化剂，促成了动摇旧制度、点燃革命之火的那些关于性别、阶级和权力的争论。然而奇怪的是，古德曼的文集中却很少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装束——以及它们对她周围的人意味着什么——给予广泛的注意，除了皮埃尔·圣-阿芒（PierreSaint-Amand，他恰如其分地指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故事可以被解读为一连串盛装活动”）和玛丽·谢里夫（MarySheriff，她分析了一幅王后身着一套极不寻常的装束的肖像）所写的几个精彩段落。除了这两个学者之外，尚塔尔·托马斯（ChantalThomas）在她的杰作《邪恶王后》（TheWickedQueen）中说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时髦是法国公众反对她的众多原因之一，她认为“重要的政治和文化争论”是由王后大胆的时尚装束引发的，这在学者圈中独树一帜。

是时候更加详细地探讨这个问题了，因为如果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生平进行周详彻底的重新考察，就会发现她的装束触发重大的社会政治动荡有着惊人的连贯性和力量。正如加利亚诺的裙装所暗示的那样，这位君主配偶与公众之间的互动是煽动性的，说到底也是致命的。通过考察她的人生起伏背后的衣装政治，我希望让读者对这位已经被殚精竭虑地分析，但仍散发着无尽魔力的历史人物获得一些新的线索。

从出生于奥地利的14岁女大公玛丽亚·安东尼娅（MariaAntonia）到达法国、嫁给波旁王朝继承人的那一刻起，服装和外貌就始终是她人生中的重大问题。对这位后来即位的王后而言，她穿戴什么，何时穿戴，甚至由谁为她穿戴都有一套严格的礼仪规定。这套礼仪制定之初的本意就是为了展示和证明波旁王朝的高贵庄严，因而历代法国君主都要求其廷臣和配偶们严格遵守。

早在她1770年春天离开家乡维也纳、前往法国宫廷之前，这位年轻的公主就接受了关于波旁王朝如何对待外表、服饰和公共形象的速成教学。她从牙齿到发式都被重新设计过了，一位著名的法国舞蹈老师教她如何脚蹬高跟鞋、身穿圈环裙，拖着沉重而累赘的裙摆在宫廷里优雅地走动。长辈们不厌其烦地提醒她说，她的外表将是她作为法国王室妻子成败的关键。

然而从她入凡尔赛宫的日子开始，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发起挑战，反对根深蒂固的宫廷礼节，把自己的服装和其他饰品变成了自主性与威望的张扬表达。虽然正如许多学者指出的那样，她没有通过影响广泛的国际或国内政策表明对政治的持久兴趣，但我认为，她把时尚当成了她争取个人声望、权威，有时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斗争的关键武器。随着进入成年，她适应了身边不断变化的政治环境，她在这方面的努力也变得日益复杂和老练。但她第一次大胆地把着装形象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却是从很早的时候开始的，那时她在法国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少女。通过开启持续一生的大胆风格实验（一位同时代贵族称它构成了“一场真正的服装革命”），她对关于法国王室配偶应该拥有何种权力及权力边界的既成之见发起了挑战。

传统上，这样的权力被一个名为《萨利克法》的法规严格限制，该法案将女性排除在王位继承的范围之外。除了寡居的王后在儿子年幼无法自行统治国家的情况下摄政之外，法国国王妻子的角色主要局限于为王室诞下子嗣。但在她嫁给路易·奥古斯特（LouisAuguste，他在1774年登基成为国王路易十六）的头七年里，玛丽·安托瓦内特发现此路不通。由于各种导致身体衰弱的心理原因和性忌讳，她那位年轻的配偶拒绝跟她行房，而这就让为巩固奥法政治联盟而远嫁至此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陷入了极其难堪的境地。因为正如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娅皇后从来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的那样，如果她不能给波旁王朝一个继承人，无论是法奥联盟还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本人在凡尔赛宫的地位都无法稳固。直到那时，许多反对结盟（结盟的本意恰是为了扭转两国之间持续数百年的敌意）的法国廷臣仍在不遗余力地敦促另娶一位更能生养的妃子，取代她的地位。

这位奥地利姑娘一来就被这些阴险诡诈的派别孤立和厌弃，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认输，带着一身耻辱回到维也纳，要么另找一种在法国立足的方式。她的婚姻被赋予了那么高的地缘政治赌注，她根本不可能选择第一种，于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开始了用风格打败仇敌的斗争。通过精心选择的各种标新立异的服装和饰品，她打造了她自己后来所谓的“有（政治）信用的外表”，哪怕她在生育战场上屡战屡败。从她在王室狩猎中穿着的男士骑马装备到她喜欢在乘雪橇时穿戴的白色毛皮和钻石，从她喜欢在全巴黎最时髦的所有去处炫耀的夸张发式，到她在凡尔赛宫化装舞会上戴的那些精致面具，玛丽·安托瓦内特展示的惊人时尚意在昭告天下，她不只是一个不称职的配偶或一次破产外交努力的象征符号。我将论述这些装束虽然常常被贬斥为王后考虑欠周的轻浮举动，却也把她变成了一个可以自由支配自己怎么穿戴、怎么花钱、怎么做事的女人。

在某种程度上，这一策略并不新鲜。太阳王路易十四推进自己的专制主义虚张声势的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采纳这类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服饰，让观者除了承认他的绝对权威之外别无选择——而玛丽·安托瓦内特跟他是远亲，自幼就研读过他的丰功伟绩。他也有举办盛大的化装舞会、戴超大型的假发和闪闪发光的宝石的癖好，还喜欢狩猎装备，意在表明他拥有对世间万物的统治权。在不那么久远的历史上，路易十四的继任者路易十五的两位情妇蓬帕杜夫人和迪巴利夫人都曾在衣裙和首饰上花费巨款，展示了她们对国王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和太阳王一样，她们的服饰也是彰显政治权力的一种引人入胜又极为高效的载体。

然而玛丽·安托瓦内特既不是国王也不是国王情妇，她的着装态度就是一种离经叛道，是对既有的宫廷风俗的背离。因为此前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位法国王室配偶改变王室外表的风俗，或者为自己寻求关注或权力。但这正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所做的事，这些行为在1774年登基之后变得更加大胆。没有争宠的王室情妇挑战她的地位——害羞的路易十六没有情妇——这位年轻的王后随即抛弃了一直以来为让人们联想起波旁王朝为统治千秋万代而采纳的腐朽沉闷的王室风格，从多个方向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创新。当时，才华横溢的巴黎设计师作为一个阶层刚刚兴起，他们是如今的超级明星高定服装设计师的先辈，在他们的帮助下，玛丽·安托瓦内特开始为自己打造轻快活泼又风情万种、转瞬即逝又出人意料、迷人又现代的形象。

更加古怪离奇的是她标志性的高发髻时尚，那种撒上了厚厚的粉末，高耸摇摆的发型再现了同时代事件（例如海军战胜英国人，或者某个高贵的法国公爵的诞生）或想象中的乡村田园诗（其中有风车、放牧的牛羊、耕种的农民和潺潺的溪水）的复杂场景。没那么排场但同样新颖的是王后渐渐喜欢上的活泼自由的罩衫连衣裙，以此来对抗标准宫廷服饰中僵硬的圈撑和鲸鱼骨紧身褡。这些奔放自由的宽松直筒连衣裙被作为小特里亚农宫（PetitTrianon，这个私人乡间别墅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成为王后后不久从丈夫那里收到的礼物）的非正式制服，辅助形成了显然不属于王室的淘气氛围，例如草地野餐、捉迷藏游戏和在喷了香水的漂亮羊群之间嬉戏。虽然保守的廷臣们抗议这些裙子混淆了它们身份高贵的穿者与侍女的差别，但王后及其同伴们还是十分享受新式服装带来的自由和舒适。

无论是贵族还是富裕资产阶级，哪怕是那些认为国王妻子的创新举动骇人听闻的女人，也无法抗拒效仿她的诱惑。“在法国比在其他任何地方更加常见的众多矛盾现象之一就是，”当时的一位观察家写道，“就算人们在批评王后的装束，她们仍然狂热地模仿她。每个女人看到她穿的便袍、软帽，都想拥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被天才设计师们（公众开始称他们是王后的“时装部”）塑造成时装名人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把自己变成了一股不可低估的力量，因为王后可以获得与最迷人的国王或情妇同样的关注，她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她的生育前景无关。

然而她的成名自有其代价。一举一动都在周遭众人的严密监视下，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非正统风格遭到了那些费尽心机反对她上台的廷臣的强烈反对，还有些廷臣对她敢于藐视历史悠久的王室风俗极其不满。这些贵族继而斥责这位鲁莽草率的奥地利外来者漫不经心地僭越了王后之位的界限，抢了丈夫在臣民中的风头，从而削弱了他神圣的权威。他们还指控她和她的“时装部”花光了法国国库里的钱，因为近年来接连不断的国内和国际危机，国库已经很难支付得起不计其数的帽子和衣裙了。

关于王后奇装异服的流言蜚语往往是以辱骂的秘密小册子和丑化漫画的方式从贵族们的宫廷流传到巴黎的街巷，激起了出身低微的臣民们的义愤。在凡尔赛宫的特权世界之外，玛丽·安托瓦内特昂贵的服装逐渐成为经济极端不平等的象征，这种不平等导致如此众多的法国人口穷困潦倒。此外，有些批评家厌恶她，因为他们还期待着王室配偶尊重自己职位的既有界限，保留住以前的王室配偶们［例如路易十五已故的妻子玛丽亚·莱什琴斯卡（MariaLeczinska）］散发出的那种温和柔顺又抚慰人心的光芒。然而新王后挑衅的行头表明，她可没打算母仪天下。

结果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成为公众人物的事业遭遇了一个悖论，虽然她凭直觉理解了服装有可能成为地位和力量的象征，却几次三番地误判她的衣装会在臣民中引发何种反应。她在两种观众——贵族和平民——面前表演的事实，必然意味着她不可能指望自始至终取悦所有的人。但她穿衣风格的反叛往往会引发或加剧这两个群体的不满，以至于贵族和平民这两个在许多政治议题上的观点有着云泥之别的群体，居然在憎恶玛丽·安托瓦内特上达成了惊人的共识。与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认为象征着整个丹麦王国之腐朽的那位非法登基的“下流褴褛的国王”克劳迪斯一样，这位头顶高发髻、羽衣霓裳的王后也逐渐成为王室特权最糟糕方面的象征——以及发动革命的最好理由。

•••

在革命者们推翻了路易十六统治之后推行的铺天盖地的法国社会和文化改革中，他们不仅成功消灭了基于根深蒂固的不公正等级差别的政治制度，还毁灭了赋予那些差别以实际形式的一切标志——宫廷与监狱、纹章与王冠。对于本书而言遗憾的是，叛乱者们以摧毁一切的狂热把玛丽·安托瓦内特巨大的服装收藏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下流褴褛”。在叛军于1789年10月攻入凡尔赛宫之前，这些藏品塞满了城堡的整整三个房间：那些房间对公众开放，允许参观者观看王后数不尽的饰品和衣装。十月起义之后，王室被迫从凡尔赛宫搬到他们位于巴黎的住所杜伊勒里宫（theTuileries）；在入侵中未遭破坏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大量服装也被送到那里。然而无论是这些装束还是她在巴黎期间委托制作的新衣服，都未能安然度过大革命接下来的动荡岁月。

1791年6月，在王室一家逃离首都未遂期间，据称，一群劫掠者闯入了杜伊勒里宫，洗劫了逃跑王后的衣橱，在革命期间，那一直是她君王权威感分毫未减的招贴板，因而始终让民众怒火中烧。14个月后的1792年8月10日，暴乱的群众再度包围了杜伊勒里宫，这一次把国王和王后送进了监狱，直到1793年两人被处决。除了她在逃离首都期间丢失的那只饰有缎带的小拖鞋，以及后来被君主制度的保王派作为遗物保留下来的被毁衣服的碎片之外，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衣橱中几乎没有哪一件物品完整地逃过了这场浩劫。

幸存下来的那些碎片七零八落、污迹斑斑，令观者心碎，全然无法凭借它们重建王后奢华尊贵的时尚衣橱，实在可悲。不过，仍然可以从18世纪的其他各类素材中收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服饰偏好史：从正式的肖像到讽刺漫画，从时尚杂志到淫秽画册，从同时代人的回忆到她的服装供应商和衣橱管理人的账簿。另外，也可以通过研究一些传记作家来重建这部历史的部分片段，那些传记作家最关注的虽然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与时尚的爱恨情仇，却也在异想天开的服饰上倾注了大量笔墨。安东尼娅·弗雷泽（AntoniaFraser）最近出版的著名传记在这方面对我很有帮助，因为书中披露了关于王后穿衣风格的精彩细节（同时表明了王后多么关注此事）。和我一样，弗雷泽也获得了查阅一手资料，即法国国家档案馆（ArchivesNationales）中保存的几本《着装公报》（gazettesdesatours）——精彩的18世纪“时装画册”——的许可，这一过程一点儿都不像看上去那么理所当然。那些画册中包含着布料样品和简略的服装说明，玛丽·安托瓦内特每天早晨翻阅它们，来选择自己当天的服饰。

必须承认，就连最“客观”的历史记录也必定会有歪曲和疏漏，因此把握十足地确定玛丽·安托瓦内特穿戴什么、何时穿戴根本不可能。而当传主引发如此多样的且强烈的抵制时，后人就注定难以在生平事实与文化虚构之间划清界限，本书讨论的这位充满争议的王后的装束就是如此，年代久远，却仍令世人意难平。（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各种行为都是这样；在刻画与她的着装路线最为相关的生平要素时，我要依赖数代传记作家所做的一丝不苟的研究，本书大量引用了这些研究，为此我感激不尽。）我无意解决这些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着装有关的难题，只是试图通过尽可能详尽地引证资料来应对它们，并突出某一位观察家因为自身压倒一切的政治目的——无论是反奥地利、反女性主义、支持君主主义，还是支持革命——而让他或她的主张之可靠性受到极为尖锐的质疑之处。

与此同时，我刻意决定本书不排除那些围绕着王后的着装人格的扭曲失真和虚构幻想的描述，因为这些同样让我们看到了关于那一人格如何被描述、被看待的重要信息。正如林恩·亨特（LynnHunt）在她研究革命淫秽读物的著作中所展示的那样，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慕男狂、女同性恋和其他性“变态”的极度夸张的、胡编乱造的故事，不仅揭示了共和政治中根深蒂固的厌女倾向，也被王后的敌人们用来证明处决她的合法性。亨特论证说，这类虚假编造或许有着真实的政治分量和真实的历史意义。它们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乃至终结他们的生命。

同理，我认为关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着装选择，无论是表面看起来中立客观的还是显然夸张扭曲的论述都突出地表明，这些选择能够在极大规模上引发评论和产生骚动。正如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Ondaatje）曾以历史上另一个更神秘的反英雄“比利小子”（BillytheKid）的口吻写道，“血迹是我佩戴一生的项链”。反复因为时尚的大罪而受到斥责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大概也会用类似的说法描述自己的一生。的确，根据传记作家卡罗利·埃里克森（CarrollyErickson）的说法，就在断头台的铡刀在王后的脖颈中削出它自己那条血项链之后不久，巴黎出身高贵的女人们就开始“在脖子上（系）窄窄的红丝带，提醒人们：她们很快就会有同样的经历”。因此可以说，就算在去世之后，这位王室配偶也证实了时尚与政治之间的强大联系。但这是她作为这个国家最亮眼也最有争议的时装模特用尽一生时间建立的联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衣橱即便有时令人想入非非，也始终浮想联翩，但它既是美梦的素材，也是噩梦的空间。

8月19日（周一）

塞纳河畔的血色时尚

——《时尚女王与法国大革命》读书分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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