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邮递员，

步伐中拖拽着我的希望，

今天送来一封信，

里面装着你的沉默。

信封上是因遗忘而潦草写下的我的名字。

上面的地址并不完整。

可邮递员

通过我的体态认出了它，

他望着同我一道俯下腰身的窗户，

他读着我的双手，

它们已经比划出了答案。

我会带着执着打开信封，

也会带着忧伤再一次拿起

你未曾书写的空白。

明天我会给你回复，

给你寄一张我的照片。

我的衣领上会有一些破碎的三叶草，

我的胸前会是被痛苦碾压的

裂纹吊坠。

我将在双耳上悬挂——想想看——

你的沉默。

我和我的对话

我对你说：

我撑不住了。

你说：

别难过。

静静地失望吧。

平静地答应去盯着

那停止的钟表吧。

让自己失望吧，这符合逻辑，

它的弦并不是松了，

属于你的时间本就如此运转。

如果碰巧

某个指针突然轻轻颤动，

不要斗胆去感到快乐。

这个颤动并不代表时间。

它只是为某些希望所做的伪证。

认真地下来吧，

头脑清醒地自己下来吧，

从你那成千上万的窗户上……

莫不是你已经打开了一扇。

欣然地忘掉自己吧。

你曾经想说的一切，

关于秋天，天鹅，

记忆，爱情的排水槽，

时间的自相残杀，

雕像的可信度，

你曾经想说的一切，

关于那些渐渐撑不住的人们，

你已经说过了。

一位半空中的女士

下着雨……

一位女士将身体探向雨里，

独自一人，

在一个失控的阳台。

雨水像是在怜悯着什么，

而这位女士

像是光洁雨幕上的一道裂痕。

她的目光在雨中徜徉，

充满渴望的沉重脚印

将下雨的街道

填满。她凝望着……

一切都改变了姿态，

仿佛变得比她更加高大，

一个无法战胜的东西，

已经站在

她所凝视之处的前方。

她斜着身子，

应和着雨水的倾斜

——像一颗大大的水滴——

但那个不可战胜的东西始终在她面前。

雨水像是在悔恨着什么。

她凝视着……

她将双手伸出栏杆，

把它们交给雨水，

她抓住雨滴，

一种需求清晰呈现：

去抓住那些能被触知的东西。

她凝视着……

突然，

仿佛有人在示意她“不要”，

她退了回去。

在里面——

她曾在半空中将身体探向雨里，

独自一人，

在一个失控的阳台。

一块迂回表达的石头

说吧。

说点儿什么吧，随便什么。

只要不是立在那里，如同不锈钢般的缺席。

挑一个词语，

能将你束缚得更紧，

以至于无法决断。

说：

“不公正地。”

“树木。”

“光秃秃。”

说：

“我们将看到。”

“无法估算的。”

“重量。”

有如此多的词语梦想着

被你的声音赋予一次短暂的、不被束缚的生命。

说吧。

我们面前有如此宽广的大海。

我们的终结之处

就是大海开始的地方。

说点儿什么吧。

说“海浪”吧，那不会掀起的海浪。

说“小船”吧，它终将沉没，

如果你有意让它承载太多。

说“时刻”吧，

那喊叫着“救命”，快要被淹死的时刻，

你不要去拯救它，

说：

“我什么都没听见。”

说吧。

词语之间存在着敌意，

它们相互竞争：

如果它们中的某一个俘虏了你，

另一个则会解放你。

从黑夜中拽出一个词，

把它交给命运，

把整个黑夜交给命运。

不要说“整个”，

说“最少的”，

那会让你解脱。

最少的

感受，

悲伤，

整个的，

属于我自己。

整个的黑夜。

说吧。

说“星星”吧，那熄灭的星星。

沉默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并不会变得更少。

说“石头”吧，

一个不会被打碎的词语。

我用它，勉强地，

做一个标题，

送给这次海边的漫步。

要你做出选择时

今天是周五，我要去集市，

去那蔬菜被砍掉头颅的菜园里散步，

去看牛至的香气

像奴隶般地被扎成小捆。

我去的时候是中午，叫卖的价格已经下跌，

你很容易找到绿色

在豆子、茄瓜、大花葵和百合花里。

我在那里听到树木在用果实被割下的舌头

勇敢地表达着什么。

那些橙子和苹果是一堆堆的雄辩家，

而一丝复苏在泛黄的脸颊上

呈现出红晕，

那内心无言的脸颊。

我很少买菜。因为在那里人们总是让你选择。

这是一件易事还是个难题？你做出选择，然后

你该如何拎起这无法拎动的重量，

这个你自己选择的重量。

而这重量可能碰巧只像羽毛般轻巧。最初是的。

因为这个选择的结果最终会让你双膝跪地。

无法拎起的结果。

实际上，这就是要你做出选择的时候。

我最多会买一些泥土。不是用来养花。

而是为了熟悉。

那里不用选择。那里有紧闭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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