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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叶卡捷琳娜大帝与波将金丨甲骨文新书
作者：甲骨文
发布时间 2023-09-04 09:55 浏览量 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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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
1791年10月5日将近正午，在比萨拉比亚草原中央一座荒凉的山坡上，一队马车在身着号衣的男仆和一队身穿黑海军团制服的哥萨克护卫下缓缓行进，然后突然停在了半山腰的泥土路上。大人物的车队竟然选择这样的地方歇脚，真是奇怪，因为这里看不见一家客栈，也没有农舍的踪影。八匹马拉的大型卧车首先停下。其他马车（可能一共有四辆）减缓速度，在第一辆车后面停下来。仆人和骑兵纷纷跑上前去查看究竟。各车的乘客打开车门，他们听到主人嗓音里的绝望，赶紧跑向他的马车。
“够了，”波将金公爵说道，“够了！继续走也没意义了。”卧车内有三名疲惫的医生和一位身材苗条、颧骨很高、赤褐色头发的伯爵夫人，他们都围在公爵身边。他汗如雨下，痛苦呻吟。医生召唤哥萨克把身材伟岸的病人抬下车。波将金命令道：“让我下车……”但凡他发号施令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服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可以说是俄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哥萨克和将军们簇拥到敞开的车门周围，缓缓地、轻轻地抬出这位患病的巨人。
伯爵夫人陪他下了马车，攥着他的手，温柔地擦拭他滚烫的前额。泪水从她的面庞滚落，流过小小的翘鼻子和丰满的嘴唇。在附近草原上放牛的几名摩尔达维亚农民走过来看。大家先看见波将金的赤脚，然后他的双腿和半敞开的晨袍也从车厢里露出。不过这样的景象本身不算不寻常，因为波将金与女皇和外国大使见面时也经常赤着脚，穿着敞开的晨袍。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他仍然拥有那种雄狮般的斯拉夫式的英俊相貌，仍然拥有浓密的头发（这曾被认为是整个帝国最美丽的头发），以及那种性感的希腊式的侧脸轮廓，他年轻的时候曾因此获得“亚西比德”的美誉。然而，如今他的头发已经斑白，贴在发烧的前额。他的身材依旧魁梧雄壮。他的一切都是恢宏、雄伟和独一无二的，但他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和无穷无尽的野心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臃肿，面庞变得衰老。像希腊神话里的独眼巨人一样，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已经损坏，丧失了视力，让他看上去颇有海盗的气派。他的胸膛宽阔，胸毛浓密。他始终拥有雄浑的生命力，但如今，曾经威风凛凛的野兽已经化为战栗、扭曲的病猫。
波将金公爵在俄罗斯帝国全境被称为“殿下”，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共同统治俄国将近二十年。他俩相识三十年，共同生活将近二十年。在此之外，我们很难对公爵殿下做一个准确的定位。叶卡捷琳娜大帝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个机智风趣的青年，她在一次危机期间召唤他成为自己的情人。他俩的爱情关系结束之后，他仍然是她的挚友、搭档、大臣，后来成为她的共同统治者。她始终畏惧、尊重和热爱他，但他俩的关系有过许多惊涛骇浪。她说他是“巨人”“老虎”“偶像”“英雄”“最古怪的人”。这位“天才”大幅度扩张了她的帝国，创建了俄国的黑海舰队，征服了克里米亚，打赢了第六次俄土战争（1787—1792），建立了塞瓦斯托波尔和敖德萨那样的名城。彼得大帝之后的俄国还不曾拥有这样一位既高瞻远瞩又功勋卓著的帝国政治家。
“殿下”制定自己的政策（有的政策令人拍案叫绝，有的则颇为怪诞），打造自己的世界。他的权力固然依赖于他和叶卡捷琳娜大帝的关系，但他的思想和举止完全像是欧洲的任何一位拥有主权的君主。波将金的丰功伟业、渊博知识和高雅品味让欧洲各国的内阁与宫廷眼花缭乱，同时他的傲慢、放荡、懒散和奢靡也让欧洲各国为之震惊。他的诸多敌人固然因为其位高权重和心血来潮的秉性而憎恶他，但也承认他的聪明才智与旺盛的创造力。
如今，这位赤足的公爵在哥萨克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过草地。这个地方景色壮观但十分偏僻，不在雅西（今天的罗马尼亚境内）和基希讷乌（今天的摩尔多瓦共和国境内）之间的通衢大道上。这里曾是奥斯曼苏丹的领土，前不久才被波将金征服。即便今天也很难找到波将金最后驻足的地点，但这个地方在两百年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们搀扶波将金下车的地点是一片小小的高地，旁边有一条陡峭的石头小径，从高地可以向四面八方眺望很远。右侧的乡间是一片绵延起伏的青翠山谷，有许多长满碧绿灌木的小山包，向远方延伸，被草原上的高高青草覆盖。如今已经没有那么高的草了。左侧，覆盖着森林的群山逐渐消失在迷雾之中。在正前方，波将金的扈从应当能看见，石头小径下山后又爬上一座长着郁郁葱葱树木和茂盛灌木的山峰，然后消失在山谷中。波将金喜欢在夜间冒着风雨驾车，如今他停在了一个具有大自然野性之美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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