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索·恩 │ 第三帝国的最后八天——旧势力的幻想与溃败
作者:索恩thornbird
发布时间 2022-10-20 10:22 浏览量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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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这一天,第三帝国的纳粹残余势力仍抱有侥幸存续的心理,重新组建“帝国临时政府”。这仍旧由纳粹精英掌权的政府并不是一个新的开始,终究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
新势力企图重新夺回人民自由的权力,布拉格爆发了人民武装起义。与此同时,盟军为散落在德国的“流离失所者”提供庇护,在战后秩序重建的期间,民族仇恨与矛盾仍在城市中暗涌。
末日情绪,重新出发
洞察真实的纳粹帝国诀别之日
第三帝国的最后八天
[德]福尔克尔·乌尔里希(Volker Ullrich) 著
何昕 译
2022年4月出版 / 78.00元
ISBN 978-7-5201-9572-0
反水投注网站 │索·恩
01
“帝国临时政府”的美好幻想
5月5日,邓尼茨召见了他最亲近的同事,外交部部长什未林·冯·科洛希克伯爵和希特勒的前军备部长施佩尔。最重要的议程是:"讨论政府和内阁组建问题。"最初,这位海军元帅有些犹豫不决,鉴于有限的行动范围,他不确定正式组建政府是否仍有意义。但什未林·冯·科洛希克伯爵说服了他这样做的必要性。他认为,只能通过填补部门空缺来处理当今的紧急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减轻难民的苦难、保障民众的粮食供应以及重新启动交通和经济活动。因此,最终决定成立一个由什未林·冯·科洛希克伯爵领导的"帝国临时政府"。但是,科洛希克拒绝了邓尼茨想要授予他的帝国总理头衔。他称自己为"首席部长"。为了强调新政府的临时性,部长们未经过正式任命,只是受命承担"事务的领导工作"。
在挑选部长时,应当只将专业能力作为决定性因素。但是实际上,什未林·冯·科洛希克伯爵任用的人基本上都是1945年4月底逃往"北部地区"的部长和国务秘书,其中还包括一些存在严重政治问题的人。
即使是时年75岁,被科洛希克任命为帝国交通部部长以及邮政部长的尤利乌斯·海因里希·多普穆勒也绝非1945年后总被人赞誉的那样,是与政治不相关的专业人士。
这位帝国铁路的总指挥在 1933年3月向铁路工人发出呼吁,宣布无条件隶属"国家政府",他于1938年2月被希特勒任命为交通部部长。但是直到三年后,他才加入纳粹党。在战争期间,他全力以赴地满足 国防军对德国铁路日 益增长的要求。他对运送整个欧洲的犹太人去往东部灭绝营负有责任。其国务秘书阿尔伯特·甘岑穆勒更是如此。党卫队全国副指挥卡尔·沃尔夫在1942年8月13日的一封信中感谢其对屠杀犹太人的支持∶"我非常高兴地从您那儿得知,14天以来每天都有一列载有5000名被选中民族的成员的火车驶往特雷布林卡,用这种方式我们能够大大加快这样的人口流动。"
这绝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相反,原先掌权的纳粹精英仍然延续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盟军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把弗伦斯堡的"帝国临时政府"当作真正的谈判对象。
02
布拉格起义夺取自由
1945年5月5日早晨,捷克广播电台主持人用一个混合了捷克语和德语的奇怪句子开启当天的节目∶"Je sechs hodin"(现在是六点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主持人只说捷克语。他故意无视了德国台长的指示,即所有节目应继续用两种语言播放。旨在结束德国在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国的统治的布拉格起义由此开始。
5月5日的早间广播令布拉格市民振奋不已,人们纷纷拥上街头。他们拆掉了木板和标志上的德文标志,并在公共建筑上悬挂捷克斯洛伐克的旗帜。在政府部门,捷克雇员取得了领导权并逮捕了德国上司。同时,示威者团体纷纷缴了德国士兵和平民的械。午间,广播大楼周围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中午12点33分,主持人再次来到麦克风前并大声呼救∶"所有人快来捷克广播电台!这里有捷克人被枪杀!快点来!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这是武装起义的信号。
下午6点多,布拉格广播电台落入起义者手中,而捷克国民委员会——一个由多个抵抗团体于1945年2月底联合在一起的组织——向公众发布了宣言∶从今天起,国民委员会将作为"捷克人民革命运动的代表"接替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政府的职务;保护国不再存在。夜里11点,布拉格人民被动员起来在整座城市设立路障,以抵御德军可能的反击。呼吁得到了热烈响应。到5月6日破晓时分,在起义者控制地区已经搭建了约1600处路障 。
1945年5月5日至6日夜里,布拉格起义期间搭建的众多路障之一。(IMAGNO/Votava/dpa Picture -Alliance, Frankfurt/Main)
但是起义者们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援助。1944 年11月,德国人组建了一支由苏联志愿军组成的部 队,指挥官是安德烈·弗拉索夫中将,因此该部队也叫弗拉索夫军队,原本应该支持国防军对抗苏联。1945年4月中旬,弗拉索夫第1师共2万人在谢尔盖·库兹米奇·本雅琴科将军的率领下转移至保护国。
当时的传单上写道∶"我们作为苏联士兵,为捍卫俄罗斯民族的自由而斗争,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进一步的束缚,不能在捷克人民的这场斗争中袖手旁观。"本雅琴科将军的动机是完全利己的。他认为,通过支持起义,他和他的士兵将有机会不被红军俘虏。显然,他最初也没有料到美国人会停止他们在波希米亚西部前进的步伐,并将解放布拉格的任务交给苏联军队。5月6日中午,本雅琴科的部队分成三列,驾着坦克和大炮进驻了这座城市。他们成功阻拦了武装党卫队的袭击,并将其从若干城区赶了出去。
留在布拉格的德国人的噩梦开始了。在被德国占领的六年中累积的仇恨引发了血腥的复仇,无论是有罪者还是无辜者,一律难逃此劫。出生于1922年的彼得·德梅兹在布拉格长大,后来成为美国最重要的日耳曼语言文学学者之一。他回想起当时恐怖的日子∶"一位老妇人被扔出窗外,一名参加德国乐团巡回演出的音乐家在街上被打死,因为他不会说捷克语;有些人即使不是盖世太保也被吊死,被汽油浇并像火把一样被点燃;愤怒的暴民闯入医院寻找容易伤害的对象(……);德国人被赶到布拉格的电影院、学校、运动场、车库等许多地方,然后一起被运到附近的中转营地;截至6月,大约有3万人被驱逐出城。
1945年5月初,柏林被解放者占领后,苏联强制劳工欢迎他们的到来。
布拉格发生的事,在1945年5月至7月期间也在原保护区和苏台德地区继续着。捷克士兵、革命卫队和平民四处猎捕德国人,暴力、谋杀和抢劫已成为例行日常。该国政治人物则进一步刺激了激烈的复仇情绪。例如,从英国流亡回来的总统爱德华·贝奈斯在苏联军队进驻布拉格三天后宣布∶"在这场战争中,德意志民族不再是人,作为人他们是无法让人忍受的,在我们眼中这个民族是一个巨大的人类怪物(……)。我们必须清算共和国中的德国问题。"
中、东欧的驱逐德国人行动持续多年,但再也没有出现比德国占领刚刚结束时更严重的暴行。
03
保护“流离失所者”
"1945年5月5日,欧洲盟军总司令德怀特·大卫·艾森豪威尔通过广播用多种语言向在德国的外国人,即所谓的"流离失所者"发表讲话∶"不要离开您所在的区域。请您等待安排。您可以和同国籍的同胞组成小组,并选出代表与盟军代表处谈判。"
"流离失所者"是欧洲盟军远征部队最高司令部在1944年11月的一份备忘录中首次对"出于战争原因而离开祖国,想要回国或寻找新的家乡,但没有帮助无法做到"的所有"平民"的统称。这个定义涵盖了来自各国的平民工人和战俘以及从集中营解放出来的外国囚犯。到战争结束时,共有约1100万这样的"流离失所者",其中630万人位于西部三大占领区。
最大的群体即所谓的"外籍工人",主要为来自波兰和苏联的年轻人,他们在战争期间被强行带到"大德意志帝国"。到1944年9月,外籍劳工人数已增加至760万,其中包括570万平民工人和近 200万战俘。在工业和农业劳工中,有四分之一来自国外。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惨败后,凭借大规模使用强迫劳动力,纳粹领导层才得以使战争又延续了超过两年。
4月28日,达豪集中营的囚犯在去往巴特特尔茨的死亡行军路上经过施塔恩贝格。该照片为秘密拍摄。(Benno Gantner/akg -images, Berlin)
在战争的最后几年,大规模的强迫劳动已成为德国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个较大的城市都形成了营地和住宿网络,每位居民都可以看到"外籍工人"被迫去工作或解除炸弹威胁。正如预期的那样,盟军进驻后发生了许多报复行为。美国人总结道∶"被强制运送而来的苏联人对德国统治者复仇的愿望最为强烈。"通常,这些强制劳动者并非毫无选择地报复,而是专门针对曾粗暴对待他们的上司,即工头、营地主管,以及鲁尔区的采矿工长。除针对个人的暴力外,还有抢劫和盗窃。"在德国人手里遭受饥饿和殴打的(外籍)工人在获得解放后不由自主地马上进行掠夺",1945年4月初,美国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在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的报道中写道。不少流离失所者结成帮派,在营地附近四处游荡,寻找弥补多年苦难的补偿品。
尤其在1945年5月最初几天里这些流离失所者所犯的罪行在德国公众的认知中有很大影响。他们反社会、不受约束的"乌合之众"形象深入人心,而这一行为与纳粹统治下对这些强制劳工的歧视直接相关。在许多德国人心里,关于流离失所者暴动的报道显然不是那么令人不快,因为这样反而可以平息他们残忍对待"东方工人"和苏联战俘所产生的内疚感。
1946年1月,在原达豪集中营发生了戏剧性的场面,那里的两个营地被用来安置苏联流离失所者。美国士兵费尽心力劝说囚犯登上一列等候中的火车却徒劳无功。当他们最终冲进营房并使用催泪瓦斯时,许多流离失所者试图自杀。一名美军士兵在军队报纸《星条旗报》上写道∶"我们冲进去后发现,在营房里的不是人,他们是动物。美国士兵迅速剪断了大部分拴在横梁上的人的绳子。那些仍有意识的人用俄语向我们大喊,首先指着士兵的枪支,然后指着自己,恳求我们开枪杀死他们。"
1945年4月15日,解放后的卑尔根-贝尔森集中营:在英国士兵的监视下,原看守和德国平民在掩埋尸体。(akg -images, Berlin)
一小部分流离失所的犹太人则面临着特别的挑战。在后来的西部占领区,只有50000名至75000名犹太人在集中营中幸存下来;在获得解放时,许多人已虚弱不堪,且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他们失去亲人,无家可归,比其他人更需要帮助和关怀。但是,盟军政府最初对原犹太集中营囚犯的特殊情况缺乏了解。他们没有被当作一个单独的群体对待,而是不得不与其他非犹太流离失所者挤在人满为患的难民营中,这勾起了他们在集中营的痛苦回忆。
厄尔·G.哈里森(Earl G.Harrison)在1945年夏天受美国外交部门的委托视察美军占领区的流离失所者营地,他在8月24 日给哈里·S.杜鲁门总统的总结报告中作出了关键的判断∶"我们似乎像纳粹一样对待犹太人,唯一的区别是我们不消灭他们。他们被大批地安置在集中营中,这次不是由党卫队,而是由我们的军队看守。我们不禁要问,目睹这一点的德国人是否会猜测,我们在继续执行纳粹政策或至少欢迎纳粹政策。"
该报告迅速改变了当局的想法。于是由犹太人自主管理的纯粹犹太人营地立即建立起来;每天的食物配给显著增加,流离失所的犹太人也优先获得了住房。
在德国人中,流离失所的犹太人作为受害者群体受到了进一步关注,但是对犹太人的拒绝仍然存在。当时14岁的露丝·克吕格在经历了泰雷辛施塔特集中营、奥斯威辛 -比克瑙集中营以及格罗斯-罗森集中营的附属营克里斯蒂安施塔特后幸存下来,并在巴伐利亚州的施特劳宾找到了住所。她后来在美国成为一名知名的文学研究者和作家,几十年后她回忆道∶"德国人对犹太人的仇恨被压抑到潜意识中去了,但它依然蠢蠢欲动,就像在高级炖锅里面的炖菜,关了炉灶后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在沸腾,并保持一定的温度。还能有其他可能吗?幸存者仅依靠自身的存在回忆着逝去的事和那些罪行。"
注:本文选自《第三帝国的最后八天》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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